[楼诚衍生]伽蓝录 2.15
15 阿喀琉斯和他的脚脖子
对三蹦子的勘验没有结果，唯一的收获是两根黑色的毛发，还被油漆包裹的严严实实，缺少毛囊提取不出DNA。痕检那边说很可能是掉下来的刷子毛，戈长虎却固执地相信那一定是人的头发——女人的。他没法和别人说在梦里见过李二旺如何扼死一个女人如同杀鸡屠狗，也没有能把他钉死的证据，这比根本找不到嫌疑人更让戈长虎郁闷。
天亮之前他又去了次候问室，李二旺缩在椅子里打盹，姿势有点别扭，随时会失去平衡似的，半张着嘴，扯出轻微的鼾声。戈长虎隔着门上的玻璃观察了许久，把主意打到了他的住处上。这回技侦派上用场了，从地铁口的监控里先找出那辆与众不同的三蹦子，然后反方向一个摄像头一个摄像头的回溯，最后一个拍到三蹦子的摄像头是城郊的丁字路口，顺着路往下查是个三千多人的自然村。幸好现在外来人口租房都要在村委会登记，戈长虎很快查到了李二旺的暂住地址，也顾不得自己一夜没睡，灌了两大杯雀巢便和值班同事开车直奔郊区。
李二旺租了三间房，农村很常见的那种结构，当中一间是厨房，两边贴墙都垒着柴火大灶，再过去点是挂着门帘的里屋。戈长虎刚进门就有个农妇模样的女人从里屋掀帘出来，满脸警惕地表示不认识他们，让他们赶紧走。
她耳朵上亮闪闪两只长坠子耳环，镶钻的，和紫棠色的粗糙面孔不甚相称，戈长虎心里起疑，便问她李二旺在不在家。女人迟疑着说当家的一大早就出去拉活来着，又说要早二十分钟兴许就在路上看见了，戈长虎把警官证亮出来，冷笑道：“李二旺昨晚在公安局睡了一宿，你家到底几个当家的？”
女人低头不说话，戈长虎也没管她，径直掀开门帘进屋，一眼看见堆着衣服的沙发上放着个精致的女式皮包。这玩意儿他是拿不准的，干脆拍了张照片发给楚天虹，回复言简意赅：“香奈儿，大概一万多。”戈长虎回身把女人推到沙发边，指着那包问她：“一万多，李二旺买得起还是你买得起？他还给过你什么？说！”
四个挎包。两个钱包。耳环四五副。两双高跟鞋。一块手表。
——还有十几条女式内裤，样式和尺码都不一样，随意地塞在床下的一个塑料袋里。
女人瘫坐在地当中哭喊不关她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每找出一样东西，戈长虎的心就往下沉得更深一点，最后沉到自己都碰触不到的黑暗里去。
楚天虹很快带着搜查证赶到，发现戈长虎不太对劲，脸色惨白得厉害，便让他回去睡一觉。戈长虎还想继续参加对李二旺的预审，坚持着不肯走，楚天虹劝道：“有证据，不怕他不撂。睡眠不够精神头就不行，容易被嫌疑人钻了空子，你先睡足，回头来换班——放心，头份功劳跑不了你的。”
“我不是为了立功……”
“那也放心，一颗子弹也跑不了他的。”
伽蓝不做早市生意，故此开门总要到八点钟以后。大海拔掉门扇上的暗销，门刚开一半就被挡住了，他也没说往外看看，睡眼惺忪着嘀咕了句怎么回事便发力一推，本来蹲在小石狮子边上的戈长虎差点以脸抢地。
要是往常，估计俩人至少得互相眼神交锋两三回合，今儿戈长虎蔫蔫的没精神，大海仔细看了他几眼就笑了：“诶，条子也知道赶时髦哈，你这个哥特烟熏……”
范川在他身后咳嗽两声。
大海习惯性地低头缩脖子，想躲开往后脑勺上落的那一巴掌，没想到范川并没动手教育他，只是伸手把他扒拉到边上去，笑得惠风和畅：“今天这么早？”戈长虎想说话来着，结果张嘴张到一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径直往二楼走，大海跟在后面诶诶诶地叫：“你当这是旅馆呢？又来吃又来住的还不给钱，就算你是个条子吧也不能……哎哟！”
所以说嘴欠有什么好！到底他还是没逃过那一巴掌，而且好像还比往常更狠了些似的，大海眼看着自家老板跟在条子后面上了楼，委屈地揉揉后脑勺缩回柜台里。范老板上楼和打人的姿势一样优雅，上了五六个梯级之后停下，向本店唯一的伙计吩咐道：“少废话，好好看店，有事自己看着办，别来问我。”
睡觉之前戈长虎决定先洗个澡，范川的床干净柔软，而他这两天接触的人也好物也好都让人觉得……脏。他背对门口随手拧开花洒，冰凉刺骨的水柱从头顶直冲下来，像一场无处躲避的暴雨，雨里冷不防有只手贴着他肋下伸过去，把开关往热水那边拨了拨。
“天下这样的坏人多了去了，就算你当一辈子警察，又能抓多少个？”范川把手收回来，松松搭在他胯骨上，凉水慢慢有了温度，皮肉血骨重新感受到暖意。
“能抓一个就抓一个，总比放跑了强。”他回头对范川笑笑，“再说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吗，还是我理解错了？”
“也不算错，不过好像有点儿偏，”范川凑过去吻他的嘴唇，挺粗的，起皮了，没什么柔软触感，胡子今早也没刮，有点扎人，但他亲得极为投入，以至于俩人分开的时候都算得上意犹未尽。范川这才低声把下半句说完：“——没关系，偏就偏吧。”
“偏不偏的，你也得亲手摸摸啊？”他湿淋淋地贴过去，摩挲着范川的手指往别的地方领。
戈长虎身上连个布丝儿都没有，那点生理变化就特别明显，范川往后退到浴室门口，摇头笑道：“说实话，我也挺喜欢你……唔，‘精力充沛’这一点的。不过你得先睡一觉。”他丢过来一条浴巾，毫无花俏的白色，戈长虎接住了胡乱揩抹两下，心有不甘地追问：“现在就不行吗？”
范川理都没理他，就留了个背影儿。戈长虎有点失落地擦干自己，裹着浴巾回卧室去。一开门，发现范川正躺在床上玩儿手机，聚精会神的，也不看他：“傻乐什么？快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