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伽蓝录 1.6
6 警察自己也得打110
伽蓝那天晚上生意特别清淡，大海在边上嘀咕“有警察买卖瞎”什么的，戈长虎装着没听见，过个两三秒就盯范川一眼。范川把胳膊肘支在柜台上滴滴答答打着算盘，算盘边上就是那块盖着泥娃娃的红绸子，戈长虎怎么看怎么觉着中间的两块隆起瘆得慌，屈起食指关节敲着柜台催他：“你不说要出去见人吗，什么时候走啊？”
范川抬头看看表又看看他，表情有种奇异的漠然，戈长虎形容不出来那种表情，但那一瞬间他其实想的是要不要拔腿就跑。然后柜台后面的人吧嗒一眨眼，嘴角重新挂上点儿如沐春风的笑意，范老板就又回来了。
“马上走。”范川拿红绸子把那俩泥娃娃兜起来拎在手里，很满意地一点头，“你今天还穿的制服啊，正好正好。”
戈长虎开车，按着范川的指示穿街过巷。他开始还不愿意让范川手里那包“鬼玩意儿”上来，范川嗤之以鼻，说你当人家乐意坐你车啊，又破又颠的，空调还不好使，这不是走着太慢嘛。
四十分钟之后，他们停在一片城中村入口，其实这片离主干道不算远，不过周边都是二十层以上的高层住宅楼，密密层层把中间的平房围了起来，不是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范川却像回自己家似的一路指挥他左转右转。戈长虎方向感极好，号称自带人体GPS，他在脑子里把范川指出的路线和地图对照了一下就发现根本是乱来的，放着明显的近路不走，偏要三次绕过同一条街，没管住嘴问了句：“你确定自己真认识道儿吗？”范川没吱声，戈长虎侧头瞥了一眼，发现他额头上已经出了细汗，脸色也不大好，手里那个红绸子包已经解开了，两个泥娃娃一前一后地并排搁在他腿上。这回没有那令人毛发直竖的哭笑声，戈长虎胆子似乎大了点儿，又问：“到底要……”
“好了，剩下的路咱们得走着过去。”范川打断他，一马当先走向未知的黑暗。戈长虎愣了几秒便小跑着追过去，想去拉他胳膊又觉得实在太怂，最后还是把伸到一半的手放下了。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狭窄泥泞的小巷，最后停在一座不大的小院门口，戈长虎听见里面传出很响的电视声，便趴在门缝上往里窥探。院子里堆得很满，勉强能辨认出饮料瓶碎玻璃还有踩扁了的易拉罐，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废品收购站。他回头想问范川带自己来这儿干嘛，却听见一声比猫叫还要微弱的救命，幽幽地从院落深处飘出来，戈长虎开始还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然而紧接着又是一声救命，比先头略微清楚些，听得出是个惊恐至极的女人，嗓子都喊劈了。
虽然没正经出过现场，不过四年专业第一不是白拿的，戈长虎吸了口气用最快速度冷静下来，摸出手机打算先叫支援。他刚拨了两个1，范川已经推开门闲庭信步地进去了，就像他本来就知道这扇门没锁似的，戈长虎连最后那个0也忘了摁，半张着嘴瞠目结舌地看着范川的背影儿，范老板大概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反手朝背后勾了勾，小声道：“这位警官，你立功受奖的机会到了。”
戈长虎撵了两步也追进了院子，原本想把范川拽回来，却被空气里的淡淡尸臭味震住了，这味道他只在课堂上闻过一次，然而印象太深绝不会弄错。当时上课的法医前辈还自以为幽默的说尸臭也可以分前调中调尾调，前调血腥为主，中调腐臭浓烈，到了尾调一般就若有若无飘忽不定了。要是按照这套理论，院子里的尸臭无疑属于尾调，他吸吸鼻子，循着臭味的来源穿过堆积如山的废品，在紧靠着房子的水泥台上发现了地窖入口，掀起来的铁皮盖子竖在一边还没来得及合上。范川提着红绸子包袱站在黑洞洞的入口旁，脸上露出点悲悯神色，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时断时续的救命声这时听得更清楚了，就是从洞口里传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尸臭也越发浓郁，中人欲呕。戈长虎咬了咬牙，从旁边废品堆里抄出个啤酒瓶子防身，又顺手把范川一把划拉到自己身后，打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我下去看看，你，赶紧报警。”
“我没手机。”范川说得又轻巧又无辜，戈长虎简直要被气死，趁脾气还没发作赶紧踩着梯子往地窖里下。地窖——或者说地下室——规模不小，大概半个院子底下都被掏空了。不管是谁经手了这个工程，干得都够用心的，照明灯带装得很规矩，沿着走廊左上方的墙角往里延伸，在两三米远的地方分出条岔路来。
戈长虎正犹豫着往左还是往右，就感觉左边肩膀上被大力推了一把。他回头拿眼神问范川你推我干嘛，范老板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他们又听到了有人喊救命，声音真真切切是从左边传来的。转过墙角的时候戈长虎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啤酒瓶几乎要滑脱出去，干脆把食指插进瓶颈里紧紧抠住了，轻手轻脚往弯道尽头挂着门帘的房间走。
他没敢贸然掀起门帘，只偏着头从帘子和土墙之间的缝隙往里窥看，正对着门口的墙角边瘫着一个人，脸上又是土又是泪的糊成一片，看不太清长相，嘴里还塞着团破布，但看身形是个女的，而且衣服有点儿熟悉——他突然记起来了，这就是那个来找他报案的女孩儿！他们下午还见过的！戈长虎刚要进去救她，猛地想起另一个问题，她的嘴是塞住的，那么喊救命的又是谁？！难道还有一个受害人？
走道里忽然卷起阵小小的旋风，戈长虎被吓了一跳，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先让范川退出去报警，然而他回头时背后空空如也，范川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