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伽蓝录 1.5
5 到底谁给谁交保护费还不一定呢
破警车一路打着红蓝双闪开进胡同，一个急刹车停在伽蓝门口，戈长虎沉着脸从车里下来，身上板板整整穿着全套警服，就是帽子有点小。他抬手理了理耳朵上边的帽檐，想推门又没敢，垂眼看着石狮子自己给自己壮胆。大海正好站在靠门的桌子边上收拾桌子，扭头对范川挤眉弄眼：“我操，这回条子穿着制服来了！诶诶诶，是不是范哥你昨儿晚上把人家强奸了？”
面馆里的食客纷纷发出或沙哑或尖利或猥琐的笑声，范川也跟着皮笑肉不笑地盒盒，等大海端着碗筷得意洋洋走到柜台边，抬手照着他后脑勺就给了一下子：“少胡说八道！”
大海嗷地一声刚要发作，门开了。戈长虎笔笔直地往范川的方向走过来，两边桌子上的食客立刻不笑了，眼神齐刷刷投到戈长虎身上去，从头到脚地来回打量，看完了戈长虎还要去看范老板。戈长虎越走步伐越僵硬，他从没被人这么看过，那份难受的感觉说不出来，有点像是……猛兽捕猎之前先评估一下猎物肥不肥。等他走到范川眼前简直要同手同脚了，范川的态度却和往常别无二致，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啊，警官来啦，今儿下班挺早啊？您稍等，素面马上就好。”说着使劲拍了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大海一巴掌，“快收钱去！你没看见大伙儿都吃完了吗！”
戈长虎没有回头，只听见店堂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哀叹声，凳子摩擦着地面的声音，门接连不断地开了又关的声音，很快面馆里就安静下来，只有后厨面汤还在滚沸着噗噗响。他努力摆出公事公办的脸，决定先从对方的弱点入手：“范川！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网上通缉犯！”
“啊？”范川货真价实地错愕了一拍，真是，他本以为戈长虎发现了自己动的那点小手脚才来兴师问罪的呢，原来问的是这事，没劲。
“别装蒜！啊什么啊！”戈长虎以为他是害怕了，一拍柜台声色俱厉，伸手把手铐拽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全国四十岁以下叫范川的我全查过了，哪个都不是你！说，真名叫什么！”
眼见得范川微微一笑，猫腰拉开柜台下边的抽屉在里头翻找，戈长虎紧张得声儿都变了：“干——干什么你！现在投降我算你自首，你要是袭警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啊……”
范川无辜之极地举高双手，本就洗到半透明的白T紧贴着身体，隐约露出胸口腰间的斑斓痕迹，戈长虎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似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猛地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还有，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洗我的衣服！”
“警官你问题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啊？”范川眯着眼对他笑，眼角浮起两三道活泼泼的褶子，“等等，面好了我先去盛出来啊。”
戈长虎先是习以为常地哦了一声，又觉出不对，赶紧重新拉下脸，这时范川已经把面碗端过来了，热气腾腾的往他面前一放：“先吃面，吃完了再说别的。”
又香又鲜的味道从碗里蒸腾起来，裹在白渺渺的水汽里温柔地涌进鼻孔，这香味儿有种让人很难拒绝的魔力，戈长虎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捧起了碗。大海不声不响地收拾完桌子，手里端着半人高的面碗往后厨走，顺手把一大包东西塞进了柜台，冲戈长虎飞过来两记恶狠狠的眼刀，用三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悄悄话：“范哥，小条子是不是来收保护费的？天天给他面吃还不行啊？”戈长虎让面汤呛得直咳嗽，把面碗重重墩在桌上瞪大海，心说咱俩不知道谁小呢，你他妈二十岁还没到吧！大海也丝毫不惧地回瞪他，俩人和斗鸡似的剑拔弩张。
范川没管这俩人，自顾自从那包东西里挑出两个不倒翁形状的泥娃娃来，手指在泥偶头顶轻轻摩挲几下，表情有些惆怅，垂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会儿，问戈长虎：“你吃完了？”
戈长虎把碗里最后一点汤也喝干净，点了点头，范川抄起他的碗随手抛给大海，接着把两个泥娃娃推到他面前，语焉不详地问他：“看着眼熟吗？”
那是两个做工很粗糙的泥偶，大概是手工做的，脸上的五官画得不太好，眼睛像是黑窟窿，嘴唇又红又阔，勉强能看出都是小女孩，一个比另一个个头稍微大一些。戈长虎掂在手里试了试重量，觉得里头好像还有液体似的，一摇就有那种半流动的感觉，笑道：“我小时候可不玩这个。”
范川没看他，用手指挨个推了推泥偶，悠悠道：“你真的不觉得眼熟……或者，耳熟吗？”
两个泥娃娃在桌上歪七扭八地摇起来，一边摇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奶声奶气的，笑着笑着又变成嘤嘤哭泣，笑得有多开心，哭得就有多凄惨，到后来简直是在嘶声嚎叫。戈长虎听得毛骨悚然，赶紧抬手掩住耳朵，可那尖尖细细的童声好像能透过耳膜直扎到脑子里去，他不太敢相信这些都是泥娃娃发出来的，此时小点儿的那个泥娃娃摇晃着向他这边转过来，黑洞洞的眼睛下边淌出两行蜿蜒的血泪。
他大叫一声向后退出好几步，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道：“这，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可不就是鬼玩意儿么。”范川不知打哪儿拽出块四四方方的红绸子来，手势轻巧地往两个泥娃娃上一蒙，那撕心裂肺的哭笑声顿时都听不见了。他扬起头来对着吓得半傻的戈长虎淡淡一笑：“不过鬼玩意儿背后肯定都是有人的，人啊，最可怕了。”
——我看你就够可怕了好吗！戈长虎先是腹诽了一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笑声自己好像确实听过，何时何地则完全想不起来了。范川看着他满脸懵逼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笑：“你先上楼休息会儿吧，回自己家也行，等今天晚上关了门，我带你去看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