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伽蓝录 4.6
6 老大老二表示，按顺序排你是老四。
天亮前范川开始发烧。具体时间不好说，戈长虎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中梦见自己抱了一团火，醒了才发现怀里的人烧得烫手，眼睛周围一圈黑青，深深眍䁖进眼窝里。没找到体温计，戈长虎咋咋呼呼地要打120，范川其实喘口气都费劲，强撑着拦住他：“不用去医院，没那么严重，养两天就好了。”
实话实说，戈长虎不怎么会照顾人，光着屁股在床边转了两圈，终于想起件自己能做的事：“要不……我给你倒点热水？”
范川笑得憋不住咳嗽，挥挥手让他赶紧倒水去，又艰难地拖个枕头塞进背后。生病受伤流血疼痛都是什么感觉，他已经差不多快要忘了，这场来势汹汹的烧倒让范川觉得自个儿还活着，实实在在地活着。活着的滋味啊，真是比什么都好。
范川一病，伽蓝就只能歇业。大海早起听说老板发烧，吓得一脚踩空跌下楼梯，滚了七八级，好在还记得抱住头脸，没有破相，但戈长虎不大理解大海脸上为什么会有种……天塌了的表情。他没空细想，只犹豫着要不要请天假，范川突然病成这样，他想守着他。
范川靠着床头咳得更凶，喘了半天气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该上班上班，我真的没事。”戈长虎单膝跪在床边凑上去吻他侧脸，嘴唇碰到的地方还是太烫了，范川脸色灰败得像浸在水坑里的破传单，只剩一双亮眼睛，血丝缠住瞳仁，深不见底的黑里映着个忧心忡忡的小警察。
“奉公执法去吧。还有，”范川顿了一下，“平常心。”
什么叫平常心？戈长虎一直都觉得自己心态挺好，情绪稳定——如果考虑到昨天晚上他还是在下面的那个的话，那情绪简直是非同一般的稳定了——实在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又语焉不详地特别嘱咐，直到出门的时候他发现一左一右两只小石狮子双双偏过头来，挺鄙视地看了自己一眼。肯定是没睡好才眼花了吧！戈长虎使劲揉揉眼睛，小石狮子们依然懒洋洋打着呵欠，嫌弃地冲他龇出闪亮的尖牙。
戈长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晕乎乎把车开到单位的，例会上也耷拉着脑袋蔫得不行，一多半是惦记着范川不知道怎么样了，剩下那一小半是被石狮子突然活了吓的。楚天虹看他疲沓沓地没干劲，倒是自我检讨了一下是不是这两天因为迁怒做得有点过，先是好言劝慰了两句，又凭空画出张香喷喷大饼：“要是这个案子也破在你手上，年底评优提升肯定跑不了你，”她比戈长虎矮了不少，说话的时候都得仰着点头，便不好再去拍他肩膀，只问孩子那边DNA出来没有。
“已经加急了，下午出结果。孩子太小，我总觉得不像是拐卖，要真是父母卖了亲生骨肉，DNA估计也没用，最后只能送福利院。”戈长虎状态多少回来了点，蹙眉道，“我……还想看一眼受害人，总觉着不踏实似的。”
正方形的不锈钢抽屉哐当哐当地被拉开，冷气混着尸臭扑了戈长虎一脸，五脏六腑跟着往喉咙口揪紧，戴口罩也没什么用。法医在里间噼里啪啦打报告，他趁着旁边没人摘了手套，食指轻轻点在受害人的身上。第一感觉当然是冻手，扎得慌，凉气儿凝成一根冰凌子顺着血管往心脏逆流，眼看就要捅到心上的时候，他眼前的一切都像监控录像跳了帧似的抖两下，“看见”细细的血流从肌肉筋膜之间涌出来，顺着抽搐的腰身淌到地毯上，原本的图案被血水浸透了，大块大块的黑红色。一个人竟能有那么多的血。
整张人皮就摊在旁边，竟然半点血都没沾，软趴趴半透明的蜡黄，上面画着鲜红的纹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像是某种符咒，戈长虎猜测那大概是事前就纹上去的。然后便有只满是皱纹斑点的手把那皮扯走了，只剩下仍在无意识抖动的躯干，自血淋淋的背后生出很多根线头来，最粗的一根是黑色，足有手腕粗细，尖端追着刚才人皮被扯走的方向嗖地弹出去，也有几根细一点儿的，红色和粉色的都有，在空中犹疑地打个转，试探着向外伸。
戈长虎正纳闷那颜色不一的线头是什么东西，忽然觉得视线里一闪，有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金线直直奔着他眉心而来。他本能地往旁边躲，连着跨了两三步，那金线不依不饶地紧跟不放，戈长虎背后就是冷柜，退无可退之时眉心一暖，伸手去摸时却什么也没摸着。
草草把冰柜抽屉合上，戈长虎回办公室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半天也没发现异样，管档案的大姐打趣他，说小戈一看就是正谈恋爱呢，已经够容光焕发的了，还这么注意形象，戈长虎只好抿嘴笑笑。刚混过这一茬，负责排查隆胸假体的弟兄冲进来点名：“戈长虎你赶紧签字领枪去，找到正主儿了，楚队说马上摘！生摘也摘！”
如狼似虎的壮小伙子们跟在楚天虹后边杀气腾腾摩拳擦掌地出去了，警笛拉得震天响，等真到了地方见了人又全都泄气，那是个五十多岁肚子里满可以撑航空母舰的男人，别说杀人分尸剥皮了，估计连自己开车肚子都会顶上方向盘，哪用得上他们摘，楚天虹证件一出示就差点吓得尿裤子里。要勉强说优点嘛，官腔打得倒是非常溜，左一句“你们到底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右一句“我可是认识你们某某局”，楚天虹懒得和他废话，一拍桌子：“你前年带来隆胸的小蜜死了，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男人叫起撞天屈来，一口咬定他和“小婊子”早就掰了，戈长虎看着他心窝里悬空飘摇着的那根紫红色线头想，大概还真的不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