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伽蓝录 序章
序章 一个很不正规的店
戈长虎警校毕业的时候是年级第一名，招警考试的成绩也是三千多人里头的第一名，可惜那年刑警队根本没招人，第一名屁用不顶，照样打发去偏远郊区派出所当了个小片警，美其名曰从基层干起。戈长虎本打算在平凡琐碎的工作里做出点不平凡的贡献——比如说给空巢老人送温暖的半路上顺便抓个网上通缉的逃犯什么的——没想到快要退休的老所长一眼看出这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直接摁进户籍室说是让他“磨磨性子”，性子磨得怎么样不知道，倒是来办身份证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明显见涨，其中还有两个胆子特别大的，专等下班的时候在派出所门口公然碰瓷，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装崴脚往他身上扑。为了维护警民团结的良好秩序，也为了保护所里新来的帅小伙，所长把所里那辆岁数最大眼看要到报废年限的巡逻车分给他用，条件是每天下班之后开车巡逻十五公里——正好是从他家到单位的距离。
当了多半年警察，戈长虎见过最大的场面是两伙儿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为抢广场中心位置的地盘撕打起来了，还是这天下班路上偶遇的。他只来得及跳下车大喝一声“别打了我是警察”，下一秒钟就被两个大妈结结实实撞在胸口，就他那又高又瘦的小身板，差点没抗住当场飞出去，好容易缓过气来，两帮老太太已经化敌为友，开始其乐融融地共跳一曲凤凰传奇了。戈长虎臊眉耷眼地重新上了车，开始考虑一个严肃深刻且意义重大的问题：今晚吃什么。
在吃这件事上吧，其实戈长虎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能吃饱就行，奈何他自己做饭的水平相当一言难尽，那点儿死工资天天下馆子又显得有点捉襟见肘。好在小区门口旁边胡同里的小饭馆儿堪称价廉物美，他连着吃了好几个月，遗憾的是这家昨天毫无征兆地关张了。戈长虎正琢磨着要不干脆买箱泡面对付几顿，手上已经习惯性地往胡同里拐过去，一拐之下发现饭馆儿竟然重新开了门，就是好像……哪哪儿都和原来不一样。锃明瓦亮的玻璃门换成了古色古香的格子雕花木门，招牌也换了，是块看着就颇有些年头的木匾，上边四个金色大字：伽蓝拉面。
——字体还是微软雅黑的。
戈长虎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幻觉来了。他把车停在马路对面又仔细看了看，门口原来放着啤酒箱子和垃圾桶的位置现在摆着俩刚到膝盖高的小石狮子，且雕工十分精美，一只爪子里扣着绣球，另一只则按了只更小的幼狮，摇头摆尾的似乎是在嬉戏。拉面馆要这么大排场做什么？别问啊，价码肯定便宜不了。戈长虎摇摇头，刚打算原路倒车出去，忽然注意到狮子后边的墙上贴了张告示，写着“开业酬宾，全单一折”。
——奇怪，刚才开进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这张告示？
但这点疑问显然敌不过全单一折的诱惑，他决定去尝尝新鲜。
面馆的门几乎是在手指刚碰上的瞬间就自动打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把非常动人的男声，磁性而低沉，带点不过分的职业性热情：“伽蓝拉面，欢迎光临。”戈长虎觉得这声音好像就在他耳朵边儿上似的，可猛地一扭头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有门扇无声地在身后合拢起来。
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杵了个穿破洞牛仔裤黑T恤的黄毛小哥，脖子上挂着耳机，耳朵上带了个亮闪闪耳钉，还描着特别清楚的上下眼线，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问他：“诶，你要什么面？”
戈长虎楞了一愣，小哥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又问了一遍，带着明显的山东口音：“我们这儿吧就荤素两种，你要荤面还是素面？”
“呃，嗯……荤面多少钱，素面又多少钱？”
“价钱不归我管，你问老板去——荤面素面？”
戈长虎就近找了个靠门边的座位坐下，发现这家的生意还挺好的，已经过了晚饭高峰期了，竟然每张桌子上都有人。“要不你把菜单拿给我看看？”
“没有菜单。”小哥忍不住开始翻白眼，“老板做什么就吃什么，老板要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荤面，还是，素面？”
戈长虎觉得自己可能是进了家黑店，眼角余光开始不断往门口飘，考虑怎么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这时从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穿得像乌鸦似的老太太对他极为恭敬地鞠躬，腰弯得特别低那种，头顶几乎要碰到戈长虎的膝盖，他边向后避开边伸手去搀扶她的胳膊，结果被老太太用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敏捷抓住了手脖子，戈长虎用力挣了两下都没挣出来，简直要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专门和中老年妇女犯冲。
她翻来覆去看着戈长虎的手，时不时还要捏两下，手劲儿大的要命，嘴里咕咕哝哝不断说着什么，点单未遂的小哥饶有兴趣地充当翻译：“她说你是个服务于正义的骑士，是个嫉恶如仇的……啥玩意儿来着？我没听清楚。”
老太太抬起头来又重复了一次最后那几个音节，戈长虎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绿色的，皮肤非常白皙，近乎透明，带有明显白种人的面部特征。小哥对他点点头道：“你，嫉恶如仇的勇者。”
“可拉倒吧，”店堂最里头的收银台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个清瘦颀长的青年，低着头笑道，“什么骑士勇者的，我说海伦大妈，你这手相看得也不灵啊，我不用摸他的手也知道他是干嘛的，信不信？”
他抬眼看看戈长虎，缓慢而笃定地说：“这位先生是个警察呀。”
戈长虎这回真吓得不轻，他下班的时候已经把警服在单位换了，这人相面就能看出来？可警察俩字又没写在脸上啊！柜台后面的青年很愉快地笑了，轻轻吹了声口哨：“大海，你去给海伦大妈买单；警察先生，要不要来碗本店的素面？”他左眼俏皮地眨了一下，“保证好吃，不好吃不要钱。”
戈长虎很想问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青年似乎读懂了他的心声，抬手冲门外指一指，慢条斯理地揭开谜底：“你忘了自己把警车停在门口了吗？”他向戈长虎略略弯腰，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伽蓝拉面，欢迎光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