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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衍生]业火浮沉 13



13  大和旅馆的新客人

火车半道上毫无通知地停了很久,语焉不详地说是要等军列过去,结果一等就是四个多钟头,到旅大站的时候天早已黑透了。荣石还强些,戴刀是饿上一顿就要打蔫的,早先羞答答看着他低头的那个少女倒是往这边伸长脖颈望了几回,手里还掂着紫菜包好的饭团子,戴刀瞄了眼对面,见荣石眉梢嘴角都有点往下耷拉的意思,干脆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荣石被这意外的乖巧逗乐了,小声道:“饿了就吃他娘的!拿到手,记得给、给我一半儿就行。”

“那不行,我还等着荣少请客呢!现在吃岂不是亏了,你说过的,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做不得。”戴刀隔着衣裳揉了揉造反的肚子,乌黑油亮的貂毛从他指缝里滑过去,愈发显得手背手指都白生生的,像一捆子春天头茬的小葱儿。荣石一笑便点头答应,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高兴,捋着襟扣上的金链取出珐琅三问表看了看,心下盘算哪些馆子这个点儿还开着。

没等他俩下车,戴刀就注意到站台上聚着许多日本人,正纷纷涌进刚停稳的车厢里去,其中大部分是壮年男女,有的怀里还抱着襁褓,半大少年也有,就是不大看得到老人。这些日本人身上的衣裳并不比承德城里的老百姓更体面些,也洗得褪色、摞着补丁,但人人脸上都带笑,兴头十足,甚至可说是欢天喜地。女人们大多拿条毛巾搭着头上的发髻,脚下的木屐踩着小碎步频率飞快,亦步亦趋跟在自家男人后头。男人们则在额前绑着写有开拓两字的白布条,“开”和“拓”中间有个鲜明的红点,荣石冷冷一眼瞥过去,心想若没有那块红就活像是披麻戴孝。

他风度衣着都极好,半背了手逆着人流往出站方向走,不少日本人都以为荣石是关东军里的什么大人物,最差也是满铁的部长所长一级,故而让开去路不算,还要鞠躬如也,更恭敬些的干脆停下来,啪地弯腰九十度,嘴里大声滚出一串问候。荣石不懂日语,随便点几下头糊弄过去,戴刀拎着皮箱跟在后头,正好是个伶俐的跟班样子。他看出他们八成把荣石当成了自己人,并不开口,直等到两人出了站才问:“那些日本人要去哪儿?”

荣石脸色不大好看,哼了一声道:“谁他妈知道。长春?沈沈沈沈阳?反正都,都是中国的地方。”

“好家伙,谁家能雇这么些日本人?谁家又敢用这么些日本人?”戴刀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是不是皇上啊你说,他们都议论,说皇上要娶日本人的贵妃了。”

荣石没理他,只管大步往前走,戴刀小跑两步跟上来解释:“我知道现在是民国,可从小就这么叫的,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荣少,荣少?”荣石站住脚勉强笑了一笑,又摇摇头示意没什么。他实在不乐意总当着戴刀犯结巴,显得太蠢相,况且有些话也并不适合在街上说,于是把眼神从他身上转开一点,好尽量说得顺畅些:“我是不高兴,不……是因为你。”

正说这句话的功夫,末班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地贴着他们身边驶过去,在前面不远的站台停下。穿着立领学生装的几个半大小子从电车里鱼贯而出,过了马路围着论根零卖香烟的小姑娘流里流气地调笑,也不知说了什么,吓得小姑娘想跑又跑不掉,被好几只手你一下我一下来回推搡着,缩着肩膀要哭不哭可怜见的,周围的人像没看见一样,可从头到尾荣石全看在眼里了。

他骂了句娘,伸手把大衣的毛领子竖起来,低头把下半张脸都埋在领子里,左右看了一眼没人注意自己,快步穿过马路,扯着闹得最凶那小子的头发拖出来,上手就是正反两个脆生生的大耳刮子。戴刀在马路这边都听得见荣石怒气冲冲的声音:“八嘎!”紧接着又是两记耳光。

他下手很重,为首那小子挨了这几下感觉牙都要松了,踉跄着刚站稳,马上给荣石鞠了一躬,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说完了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他。荣石见小姑娘已经趁机跑掉了,便也见好就收,冷冰冰地一点头转身就走,远远冲这边丢个眼色,戴刀马上明白这是让自己继续把跟班演下去,便迎着荣石也来了个鞠躬,姿势是高门豪奴式的,腰虽然弯着,那股子傲气儿却怎么也掩不住。

“荣少不是不会日语么?”

“火车上刚学的。你没听见他们骂你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

荣石挺直脊梁走在他前边,宽阔的肩膀似乎能挡住整个冬天的冷风。戴刀跟着他径直穿过广场,走到旅馆门口的绿色雨棚下。戴刀见大厅里面往来的侍女都穿着和服,又看看门口停着一溜插着日本国旗的小汽车,悄悄拉了把荣石的袖子:“才打完日本人,就要住日本人的旅馆?露馅了怎么办?”

荣石半侧了头指指他手里的皮箱:“不要紧,咱咱咱……咱们有钱。”

戴刀知道荣家有钱,可大和旅馆的要价还是让他很想掉头就走。住一晚就要五十日元,大洋倒是也收,二十块袁大头,不二价——这么贵!睡一宿是能成仙吗?普通职员一个月顶了天也就五六块大洋,这边衣香鬓影一夜,那头足够全家上下过活小半年的,荣家在承德施粥,一天也用不了二十块大洋。戴刀眼看着荣石开了皮箱取出两个牛皮纸裹好的纸卷儿推过去——每个里边是五十大洋——而且还有继续伸手去拿的势头,赶紧把他手摁住了:“咱们先住五天,到时候再住再交。”

“就算五天,一一一天四十……”荣石觉得手背上热烘烘的,下意识就要反手去捉,手指圈住戴刀细瘦的手腕又松开,只比他矮了少许的青年咬着牙坚定地说:“一天二十就行,咱俩住一间。”荣石嘴角抬了抬,这小子要知道这回要买的东西坐地价就是四十根金条,非得受大刺激不可。

上楼梯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你那个皇上,也住过这儿。”

戴刀摇头道:“那是他们的皇上,”他停了停,很小心,也很小声的补完了后半句,“——是日本人养着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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