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不到看我不到

萌,嗲,欠,污,甜

[楼诚衍生]缓慢的黎明 1








1  咱们比比谁更惨呀?



陈亦度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齐膝深的雪地里,每抬一次腿,积雪就从靴筒里灌进来。羊毛袜子被雪水打湿之后硬得像铁,脚底冷飕飕的那身上穿再厚也没用,不过陈亦度还是把貂皮大衣又裹紧了些,在乌克兰不穿貂得冻死,什么善待动物环境保护暂时都顾不上,还是小命要紧。话说回来了,这边买这个也便宜,他这件是下了飞机当地翻译领着他去黑市买的,长到膝盖,又厚又暖,直接付的美元,价钱折算成人民币大概在国内也就够买两只袖子的。

至于为什么好好一个公司CEO在乌克兰爬冰卧雪,原因可以追溯到智商堪忧的上一任CEO和一笔数目非常值得玩味的投资。如果金额再大点,就值得用去一个人情,托外交口的熟人想想办法,如果金额再小点,那就这么放弃也不算太心疼,偏偏不多不少卡在这里。当初投资的合作方是乌克兰东部苏联时期的汽车厂,带着点计划经济时代的官僚作风,陈亦度本来打算趁着还没打起来麻溜儿的撤资走人,没想到负责盖章的那位什么诺夫喝得酒精中毒进了医院,没等他出院,政/府军和民间武装已经打上了。

在公司的财产和自己的安全之间,陈亦度选了后者,带着雇来的翻译保镖开车直接往基辅赶。但是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呢,就是开到一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坏了,死活打不着火。先是两个保镖先后表示要去前面市内求援,陈亦度一人给了两百美元,然而一去就不见人影,翻译陪着他在车里坐了三个多小时之后说要去把两个保镖找回来,陈亦度知道这也是肉包子打狗的事,并不说破,照样给了两百美元。等翻译的背影在雪地里彻底看不见了,他这才把手套箱里的两瓶伏特加揣进衣兜,咬咬牙推开车门走进刀子一样割着脸的朔风里去。

陈亦度虽然走南闯北,本质上还是个南方人,头一回在哈尔滨看见大雪的时候他像所有南方人一样兴奋得要命,恨不得在雪地里打个滚,可现在面对风景摄影里才能看到的壮观雪景,心里只剩下巨大的恐慌。天快要黑了,雪还没有停,他钱包里有几千美元,能买到至少数十吨汽油,可如果用钱来点火的话,估计连手都暖和不过来就烧完了。他只求肉眼所及的地方有个小镇,不,小村,哪怕只是间小屋也好,他愿意用这些钱换顿热饭吃,否则怕是要孤身一人冻死在异国他乡。

膝盖以下已经有点麻木,双脚则完全没了知觉,越是这样陈亦度越不敢停下,他也知道一停下就再也别想迈开腿。他机械的迈着步子,在几乎绝望的边缘看到前方左边的树林里影影绰绰有个黑影——像是个房顶!陈亦度连滚带爬四肢并用地朝那个方向狂奔过去,眼睛在暮色里一点点分辨出更多的轮廓,房顶,窗户,烟囱,门,确实是座小屋!他用自己仅会的俄语喊你好,喊我是中国朋友,小屋回以亿万斯年的沉默,没等陈亦度失望,他就被脚下突如其来的障碍物绊了个跟头,脸朝下摔在雪里,严格地说,是摔在那个障碍物上。

陈亦度从晕头转向中回过神,手撑着身下的雪想爬起来,然后觉出有点不对。他赶紧拂开浮雪,发现底下是个差不多冻硬了的人,穿着军装,肩膀上有伤口,出了不少血,已经在身子下头冻成了红色的冰。陈亦度摘了手套去摸他胸口,隐约有点暖和气儿,关节也还是软的,但怎么拍脸掐人中都没反应,他叹口气心想,离小屋就十来米了,要是这人能坚持到屋里,兴许还不会死。想完了发现这人衣服领口里头滑出一块牌子,上头有字,这陈亦度明白,《拯救大兵瑞恩》里说了,那是士兵名牌,实在没法收尸就把这块牌子送给家人用的,他往那块牌子上扫了一眼——居然是汉字?

黄志雄。

字是自己刻的,还挺漂亮。

陈亦度犹豫着把这人的帽子掀开一点,头发是黑色的。然后他又去翻他的眼皮,用手机那点背光照他的眼睛——不但眼睛是深褐色的,而且瞳孔还缩小了!

他还没死!

陈亦度二话不说把黄志雄身上的雪全部拍掉,半拖半背地往屋里弄,异国他乡遇到一个中国人,他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或者可以这么说,只要是个人,他就没法见死不救,何况还是个中国人。

小屋没人住,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最普通的明锁。陈亦度抬腿把锁踹掉,半边身子倚着门把门顶开,然后把黄志雄拖进来。这大概是那种守林人住的地方,进门左手的墙边整齐地码着劈柴,到陈亦度肩膀那么高,正对面的墙上有红砖砌的壁炉,壁炉上摆着蜡烛和火柴,以及毛子们最看重的盐罐。屋子角落里有张床,他把黄志雄放到床上去,脱了外头的貂皮大衣给他盖上,回头打算把壁炉生起来。

生炉子显然不在他了如指掌的任何一种技能之内,好在陈亦度总还是吃过烧烤的,努力了快一个小时之后才算把火生旺了,弄了自己满脸的灰不说,手指上还扎了根刺。他就着炉火点上蜡烛,端着烛台走回床边,侧着头把手指凑近烛火边拔掉了刺,又把手伸进貂皮大衣里面。深紫到近乎黑色的针毛极长极软地贴着手腕,然后拂过手背和手指,最后是伏特加的瓶身。陈亦度看了眼黄志雄的脸,虽然还是惨白,好像稍微缓过来一点儿,不再那么满脸死气了。他想,这个人的命可真硬啊。

黄志雄的牙紧咬着,怎么掰都掰不开,陈亦度没法子,手在衣服上擦了两把就伸进他嘴里想撬开个缝,黄志雄的嘴唇冰凉柔软地拢过来,牙齿还是紧紧合着,像只固执的蚌。陈亦度抽出手来,想起古装片里逼人服毒的桥段,又去用力捏他两颊,终于捏开了牙关,往里灌了点伏特加。黄志雄剧烈地咳嗽起来,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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