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阿司匹林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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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开窍得实在太晚，像吃草长大的猛兽不知道血食的滋味儿，甚至到这一秒之前他还坚信世界上有完全不涉及、也不需要肉体接触的纯洁爱情，比如他对明楼，但爱情和欲望原本就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面。浴室里没开灯，窗外投进来那点微弱的雪光足够他看清楚明楼——赤裸的明楼。那确然是属于成年男人的强壮身体，像他们在卢浮宫看过的雕塑，每块肌肉都鲜明饱满，和明诚自己瘦削修长的体型完全不同。要是单论外表的话明台更像是明家的孩子，高大匀称，还长着张无忧无虑没受过欺负的少爷脸，明诚可能是小时候饿伤了，后来怎么吃都胖不起来，所以面对明楼的身体既自卑又羡慕，凌驾于这些复杂感情之上的是渴望触碰和抚摸、渴望彼此占有的爱欲。他嗓子发干，不敢多看又舍不得不看，飞快瞄了两眼就低着头去拿毛巾，觉得自己大概马上就要掩饰不住——不管是苦苦压抑的爱意还是某种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只好指望明楼能主动转过身去，背面总比正面的冲击力要小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明楼非但没有转过去，反而就着这一握手踉跄着靠过来，下巴抵在明诚肩窝里，吐息和声音都直接灌进耳朵：“水太热了，唔，有点晕。”
刚冒出来的那点绮思立马烟消云散，明诚抬手虚虚环住明楼的后背，顺便试了下水温：“待会我去拿冰袋，不是热水的问题，是你烧得更厉害了。”
“哦？……嗯。”明楼靠在他肩膀上发出一点模模糊糊的声音，又很快重新恢复清明，“冰袋留下，你上楼去睡。”
明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我房间让给王天风了。”
明楼叹口气：“你啊……假如我真的感染了呢？”明诚嘴角向下抿得很紧，根本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板着脸扯过浴巾来给明楼擦干净身上的水，从上到下擦得很细致，很温柔，唯独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两腿之间的关键部位，明楼揉揉他的头顶，“难道你打算把咱家留给那个疯子？”
明诚丢开浴巾站起来，和明楼气势汹汹地对峙了一两秒钟，表白兼摊牌的话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最后关头又有点怂了回去，听起来更像是请求：“你别赶我走。就算赶我也不会走的——要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明楼抬手摸摸他的脸，手势很轻，带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阿诚，你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这种时候。”明诚偏头去摩挲明楼的那只手，声音里同时充满了狂喜和悲伤，尾音不确定地上扬，“大哥……明楼？”
明楼用一个拥抱回答也应允了他。这不再是兄弟之间一触即分的拥抱，明诚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抱回去，明楼在他耳边低声笑：“好，那就和小阿诚死在一块儿吧。”他咳嗽了两声，“我现在都觉得有点感谢丧尸了。”
狂喜之下明诚懵懵的，反应迟钝了不少，和当头挨了一棒差不多，明楼说的每个字他都听见了，至于说的是什么根本没过脑子，光顾着赞叹大哥说话特别好听来着，直到明楼含笑捏一下他腮帮子才回过神来拔腿往外走：“哦哦，想起来了，冰袋！我这就去拿！”
明诚想得足够周到，不光拿来了冰袋，还有伏特加和水，以及感冒药，毛巾裹了冰袋敷在额头，手心和脚心用伏特加擦，药片也喂了下去，但明楼还是烧得越来越厉害，鼻息滚烫地翻来覆去，快天亮的时候开始频频呓语着叫渴，明诚把人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给他喂水，发现他甚至连吞咽反射也不太明显了，喂到嘴边的水喝一半撒一半，明诚叫了他两声，明楼努力睁开眼，嗓子哑得劈了岔：“别怕，我还是我……”
“我没怕，”明诚眼眶里汪着满满的泪还要硬扯出个笑，“就是想起我刚来明家的时候，也是生病……”
“不是病，你那是，饿太久了，一下吃太多，胃肠撑不住。”明楼重新闭上眼睛，像是连这点儿力气也需要节省，说一句话要停顿好几次，“阿诚啊……”
“我在呢。”
“别忙活了，陪我躺一会儿。”
明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脱衣服，然后毅然决然地把自己扒得就剩条内裤，钻进了明楼的被窝，枕头比他习惯的高，床垫比楼上的软，但是有明楼在旁边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侧身偎在明楼身边，姿态温顺而乖巧，明楼费劲儿地抬起胳膊搂住他，火热的掌心烙在他后背上，那温度一直熨到心尖上去，钝钝的疼，疼得明诚含在眼眶里的泪终于决了堤，无声地顺着眼角润进枕头里。
“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楼呼吸之间已经有一点哮鸣音了，“在法国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说不清，可能还要更早，”明诚忍不住去索求更多的回应和肯定，“你呢？”
明楼无声地笑，胸廓震动着，像肺里藏了个年久失修的风箱，笑得喘咳了好几声，然后再次叹气：“怪我，该早点问你的。”
“现在也不晚，真的，一点都不晚。”明诚又往明楼怀里靠了靠，想着这也算是生同衾过了，便去握住明楼的手，“等你烧退了……”
明楼的意识渐渐沉到海平面以下去，并没有听到明诚后面说了什么。他迷迷糊糊地想，等烧退了他第一件事是要好好亲一下小阿诚，顶好是当着那个疯子的面，吓也吓死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