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阿司匹林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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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曼丽离开明公馆的时候想必抱着必死的决心，厨房里的水和食物都纹丝没动，开走的也不是结实抗造的越野车，而是明镜平常上下班用的那辆黑色宾利。明镜十分担心她，一顿早饭的工夫就说了不下十次“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偷偷走了”、“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们商量”、“明台我没照顾好，明台的女朋友我也没照顾好”等等，眼看着眼圈又红了，跟祥林嫂哭阿毛似的。明楼放下手里的筷子，柔声道：“大姐，您就别惦记于小姐了，我和阿诚待会儿出去找她。您放心，我们一定把她找回来……”
“什么？！不行！”明镜脸色煞白地捂着自己胸口，用力喘了两口气才能把后半句说全，“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在明公馆有条多年来不言而喻的铁律：姐姐最大。明镜享有明家的一票否决权，她说不行就是真的不行，明楼也确实从未违逆过她——如果需要的话，他总是能说服大姐的。
“大姐，于曼丽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眼下这个世道，假如我们不去找她救她，还有谁会惦记着她？”明楼决定先打感情牌试试，忍住心痛放缓了声音，“要是咱家小少爷还在，第一个冲出去找于小姐的肯定是明台自己。”
明镜眼里渐渐盈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而出，连明楼自己都觉得这样戳大姐的心窝子是不是过于残忍了，然而二十年的商场搏杀让明镜变得更现实也更坚韧，她的态度镇定而冰冷，和主持明氏董事会时一般无二：“我说不行。你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
“可是大姐……”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的，不行就是不行。”明镜定定地看着明楼，眼睛里的泪终于跌落下来，但声音几乎听不出什么异常，“明台已经不在了，我不能把你们两个也赔进去。”
王天风咳嗽一声想圆个场：“你们姐弟俩别吵了，还是我去吧，我去最合适。”
明镜立刻扭头瞪向王天风，气势汹汹啪地一拍桌子：“你也不许去！哦，一个个都巴不得去送死是吧，想都不要想！你们听好了，就算死，我们明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王天风让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美得冒泡，脑子里的念头也噼里啪啦喷泉一样往外冒：我们明家人……阿镜这就算是亲口答应了吧？唉唉，求婚这事还是应该老爷们儿先张嘴，让阿镜当着小舅子们直接说出来这样好吗？连个戒指都没预备，显得我太没诚意了，跟倒插门似的……他甚至暂时忘了自己和明楼之间的各种唇枪舌剑新仇旧恨，晕陶陶向桌子对面送去一个标准姐夫式的亲切笑容，明楼和王天风认识十几年了也没看过他这副蠢相，简直不忍直视。
“——阿诚你快看疯子，看。”明楼喃喃，“他妈的，真应该拍照留念。”
明诚夹一筷子肉丝放进他碗里，顺便分了点余光溜一眼王天风，觉得大哥说得特别有道理，低声笑道：“不急在一时，以后总有机会的。实在不行我给你画下来。”他以打量石膏像的眼光又端详了王天风几眼，刚好看到王天风和大姐四目相对脉脉无言，明镜脸上竟浮起几分羞涩，搞得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捂着嘴凑到明楼耳边，“天要下雨，大姐要嫁人，大哥，你……想开点。疯子总算还是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他待大姐好啊。”
明楼不吭声，低头喝粥。他很少和明镜顶嘴，沉默等于抗议。等到第二碗也喝到碗底的时候大姐终于松了口，说：“一定要出去也行，我们四个一起出去，你们不准丢下我。”她对着明楼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姐姐现在是管不了你啦。”
三个男人同时松口气，感觉明公馆可能依然还在母系氏族社会。
几十公里外的陆家嘴，军刀一样的大厦也同样处于母系氏族的统治之下，准确地说更类似于蜂群或蚁群的结构，最顶层的那个女人拥有几乎所有的权力。她决定每人每天可以得到多少食物和饮用水，从上到下层层递减，最下层的小喽啰得到的水只够喝两小口；她指派斥候以陆家嘴为圆心，尽可能地向内陆扩散，记录并汇报丧尸分布情况；她的办公桌上有直通本国首相和军部的保密专线，除此之外她还亲自参加研究，最近的一个课题是，丧尸彻底失能之后能否作为高蛋白质饲料回收利用——可惜失败了，所有参加实验的动物全都出现了丧尸化的征兆，原本食草的牛羊甚至长出了尖锐如刀的犬齿。
“南田阁下，这批实验对象要销毁吗？”
生化防护服的通话系统里有人在向她请示，面罩下的眼睛冰冷地一眨，语气毫无起伏：“不，所有的动物全部放出去，人送到地下室。”她转身走出负压实验室，在干燥炽热的消毒通道里呆了二十分钟，再出现的时候身穿笔挺的军服，头发一丝不乱地挽在脑后，两个副官一左一右地跟着她，保证每一条命令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下去。
“斥候目前最远的范围到达哪里了？”
“昨天午夜传回来的位置在河西走廊，南田阁下。”
“命令他转进东北方向，我需要知道华北平原的状况，尤其是首都圈。”
“遵命南田阁下。”
副官双脚啪地一撞，转身匆匆而去，南田洋子在玻璃幕墙边缘停下脚步，俯瞰着这座巨大的、繁华的、死气沉沉的巨型都会，眼神在江对岸停留许久，偏头对另一个副官说：“放出去的摄像头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今天清晨，市区内的尸潮开始波动，方向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唔。”南田洋子微笑着一点头，“看样子，是老朋友要来了。”
